短文 - 寂寞專賣店

有關這家店，
我是偶然聽朋友說的。
在13街轉角路口，有一家店。
專門賣寂寞。

我抱著期待的心情，找到了這家店。


拉著有點老舊的木製門把，我走了進去。
暗黑黑的佈置，
小小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個櫃檯，還有一張倒在門邊的椅子。
除了櫃檯正在看報紙的老伯，我看不見其他人影。
我很好奇生意好不好?

"我來買寂寞。"

老伯看了看我，放下報紙。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產生了畏懼。尤其是他的眼睛，總覺得已經看透了我。

"請排隊，小姐。"

排隊?我望了望四周。
一個人影都沒有排什麼隊伍。

"那...要等多久呢?"

"無止境的時間。"
他回答的很乾脆，應該是在開玩笑吧。

"輪的到我嗎?"

"如果妳有心意買的話。"

我有心買嗎?
應該說我想買寂寞嗎?
身邊有朋友，有一份不錯的工作。
沒有情人，但也有不少追求者。
雖然一個人住，可是晚上也不見得會覺得孤單。

我...想買寂寞?

總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什麼，一種感覺。
日子太平順了，應該增加點什麼寂寞吧。


"我有心買啊，什麼時候才買的到呢?"

老伯又看了看我，
把報紙的一角撕下來，拿起麥克筆在上面寫了個數字遞給我。

　9。

算多嗎?還是算少?
但是不管我再怎樣問這個老伯。
他都只回我，請下次再來。

真是一家奇怪的店...。


過了一段時間，
一個禮拜?還是一個月?
已經不記得了，
我連這家店的事情都忘的一乾二淨。

當我終於意識到這家店的時候，是因為我的朋友突然消失了，
就是告訴我買寂寞事情的朋友。

老實說我是有點小擔心，
可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為什麼我又再度來到這家店，我真的不知道。


拉著一樣的門把，我走了進去。
跟上次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完全沒變的感覺。
除了櫃檯的人換成老婆婆之外...

我彎下腰，把腳邊倒下的椅子擺好。
拿出上次老伯給我的9號紙條給老婆婆看。

"這是上次一個老伯給我的號碼，請問輪到我了嗎?"

老婆婆撇了一眼我放在她面前的紙條，
"還早勒。"她說。

"那到底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呢?"

"還早。"她重複。

我有點氣了，這到底是什麼店。
雖然說賣的東西有點特別，但是這種效率會有客人嗎?

"妳們這樣做生意真的賺的了錢嗎?"

老婆婆看了看我，
微笑，然後大笑。

我不懂，完全不懂。
而且開始厭惡這地方。

正當我轉身想一走了之的時候，
上次的老伯正好從門口進來。

"喔，是妳啊..."

"對，是我。"我把紙條拿到他面前。
"到底什麼時候會輪到我這個9號?"

老伯指指老婆婆。
"如果她跟妳說還早，就表示還很久遠。慢慢等吧。"

"你們要多少才肯現在給我寂寞?我付就是了。"
我這種固執的個性不知不覺跑了出來。

老伯緩緩走到櫃檯，轉身跟我說。
"我們收的不是錢，而是時間。"

"時間?"

"嗯，寂寞需要時間。而我們這家店正好是依賴著時間生存。"

"那時間要怎麼付?"
我開始想到減少壽命這種事情，會不會太不值得了?

"妳會知道的，如果妳真的有心買寂寞的話。"


我離開了，從門口。
結束的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我真的有心買寂寞嗎?

我決定忘記這件事情，忘記這家店。
專心工作，專心找個男人依靠。
什麼寂寞我不要了，又不是什麼值得去買的東西。

就這樣一過，過了好幾年。
平凡的生活，平凡的環境，平凡的老公，平凡的孩子。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平凡的理所當然。

在一天，遇到了以前的朋友。
就是那個突然消失的朋友。
他幾乎沒變，老樣子。正慶幸我的記憶力還不錯的時候，他抓起我的手往前走。
不管我的拒絕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

再度來到了這家店，
我下意識的摸摸口袋，發現了那張9號紙條。
"奇怪..."

我不知道我朋友什麼時候離開的，
我只知道我正拉開那扇門，進去。

還是一樣沒變，整間屋子的擺設。
但是似乎好久沒人在的感覺，積了一層灰塵。
門邊之前被我扶正的椅子，上面坐著老婆婆。
櫃檯是老伯。

老伯看來很興奮，
"妳來買寂寞的嗎?"

"不，我只是路過來看看。"
我把紙條塞回去口袋。

"不是嗎?"

"不是。"我搖搖頭。
想起了上次的決定，不好的感覺又出來了。

老伯跟老婆婆互望一眼，
好像在討論什麼。

"就算要買，我也不知道怎麼付時間。"

"這沒關係，"老伯急了。
"只要妳肯買就行了，拜託。"

"拜託妳買下寂寞吧，小姐。"
老婆婆也難過的要求著我。

我亂了，對於他們突然的要求不知所措。
好久之前要買的時候跟我說還早，
現在卻要急著叫我買下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我不買。"

"拜託妳。"老伯彎下腰。

"我不買。"我堅決微笑的說。

我感覺很得意，
抬起頭走出了這家販賣寂寞的店。

走出來之前，似乎聽到老婆婆哭泣的聲音。
我腳步停了下來，
心軟了。

也許他們有他們的苦衷，
再說我也算是定了一份寂寞。
一份9號寂寞。


我走回去，拉開門。
老婆婆不見了，椅子倒下。
櫃檯只剩下老伯在看報紙。

"我...來買寂寞。"

老伯放下報紙，悄悄的看了看我。

"還需要排隊嗎?"我問。

老伯什麼都不說，伸手出來。
我摸摸口袋的紙條，給了老伯。

他仔細的看了看，開口。
"不需要排隊，妳已經買到了。"


我楞住，
我買到寂寞了?什麼時候買到的?為什麼一點寂寞的感覺都沒有?

老伯看我一臉疑惑，繼續說。
"很多人都以為他寂寞，其實不然。都是一些買不到寂寞裝做寂寞的。
"妳不一樣，妳很特別。妳肯付出時間來買寂寞，妳是真的有心去買寂寞。"


我沉默。

"妳為了寂寞整天工作忙到三更半夜，妳為了寂寞嫁給了一個有錢有權勢的男人，妳甚至為了寂寞幫他生了一個小孩。"

我做這些都是因為...寂寞?

老伯把報紙折好，問我。
"這些年來妳快樂嗎?"

快樂嗎?
我在回憶中找尋快樂。
越是去回想那些記憶，越是不堪回首。

我頭低下來，想哭卻哭不出來。

"是的，我寂寞。"

我抬起頭來，老伯已經不在了。
什麼時候走掉的呢?

我走進櫃檯，攤開老伯折好的報紙。
有個缺角，是第一次來的時候老伯看的報紙。
看看日期，距離今天已經過了9年。

9年了啊...。


腳步聲，有客人推開門進來。
他看了看門邊倒下的椅子，走了過來。

"我想買寂寞..."

"請排隊。"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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